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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3章、暗雲飛:漏夜治奴後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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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母判寶玉抓的罪奴們“闔家賣往北疆做軍奴”,親友們雖傷心卻不敢求情,院子裏現擺著那麽多犯“大不敬罪”的屍身,這已屬輕罰。再則國公爺隨太~祖~皇草莽起兵,老賈家根生土長的奴才,祖上誰不是軍奴?無非打回原形。

政老爺不樂意秀才兒與軍漢打交道,說:“兒去辦,寶玉尚未成丁,還是讀書年紀,不該沾這起子事。”

那幫罪奴早賣去了黑窯子,哪能讓迂呆子插一腳。賈母冷聲道:“人由寶玉抓的,自當由他發賣。寶玉已經長大了,以後要入仕為官,賣些奴才,還要你這做老子的接手?”又籲嘆:“老二啊,咱們家愧對皇恩,現如今入朝為官、替皇家效力的只有你一人,你合當快些養好傷才是。小事讓孩兒們去辦,權當練手。”

寶玉接道:“老爺放心,二舅的舊部、忠靖侯爺的部屬,任尋一位就能辦妥。”

政老爺只得作罷,暗自琢磨如何肅正家風,爾後意識到他只能管二房,而二房除了夫人已處治的幾個,都是好的,自家兒女依仗他們才撐住了榮府,老太太處治罪奴也是靠他們才能“政令行通”,都是有功無過,得重賞。

於是他轉而琢磨如何規勸病兄,暗嘆璉兒在就好了,自己插手兄長會多想,勸兄長將處治權交給璉兒總不犯忌……琮兒在!琮兒只比寶玉小一歲,也該頂事了。

政老爺的圖謀註定成功不了,赦老爺哪會買他的帳,卻也沒力氣訓弟,只厭厭讓他去演武場瞧瞧。政老爺跑去東院若大演武場一看,天天在此習武的健仆竟少了近半!

護府武夫怎麽一下子賣掉這麽多?喳,一個也沒賣,也不是像王夫人為裝樣送自己的下仆去莊上避避,堂堂家主才不會以弱示人。

他們是南下了,賈母痛感鳳姐不在家不寧,動手前去探視過一次久病的長子,於是近半健仆南下“恭請”璉二夫妻回府。

赦老爺認定不是兒媳不回府,是賈璉暗中使壞。

賈母被提醒,認為極有可能是滿肚壞水的璉兒故意氣鳳姐!不然鳳姐兒再是小性子,不能如此不識輕重,於是同意給大金孫一點顏色看看。

當晚賈琮便知道了此事,他沒白在赦老爺跟前挨打挨罵,與一眾下仆交情甚厚,需知同受虐叫“患難情”,比別的交情深。他馬上知會寶玉,寶玉立即通過薛家商線飛書報難兄。

璉二仍在路上晃悠呢,這幾個月掙的銀子比他呆在京城遙控多許多。接書後大驚失色,拋下愛妾,馬不停蹄奔向金陵,找相見兩厭的能妻商量對策。

閑言不述。賈老太君血腥處治家奴,令闔府奴才噤若寒蟬,記起老賈家也曾有過家風清正堪稱嚴苛的時候,那時闔族上下令行禁止如軍營,若非如此不會有國公府,賈氏一族早在戰火中灰飛煙滅。

邢夫人頭回經歷這種場面,嚇得木楞楞,哪還記得要替被賣的陪房討說法。不過她恢覆力也強,散後回屋,更衣罷便恢覆精神頭,暗自盤算借機賣通房。

說起來榮府真正學好了“三從四德”的只有邢夫人,了無撚酸吃醋之心。她看不慣赦老爺的通房們,是好些連針線都不拿,純屬白養。

當然,她打算賣掉的是早被赦老爺忘角落裏的,還能在老爺跟前晃晃的可不敢賣,姿色絕佳的小狐媚子也不能賣掉,老爺哪天想起就不美了。莫看老爺好似已病入膏肓,太醫說好生靜養,再活上十年八年不成問題。邢夫人不想提前做寡婦,再加赦老爺餘威猶在,她沒膽撩病虎胡須。

列出可賣的通房名單,她又想起香憐、玉愛,這陣兩位遠親代替賈琮在赦老爺的病榻前伺奉湯藥,任打任罵唾面自幹,得的賞賜也不少,據說家裏已置新屋。

她不由遺憾最小的庶妹也出嫁了,只得琢磨哪些小官小吏家的姑娘合適。雖說謝媒銀沒幾文,可將香憐、玉愛收為己用。

因香憐玉愛是賈珍引見給赦老爺的,邢夫人丁點不知他們是寶玉、璉二的人,娶媳婦這等事哪可能留給她賣好?

為什麽家裏置了新屋?有媳婦了!香憐媳婦是寶玉的放良丫頭彩霞,玉愛媳婦自然是璉二的人,只對外瞞的秘不透風,反正年紀還小,不必急著圓房。

被蒙鼓裏的邢夫人算盤越打越興奮,心道只要侄女肚子爭氣,將來大房是邢氏女的,裏外都要有自己的人手,這得早早著手,不能事到臨頭才上緊。

王夫人也睡不著,她自是沒被嚇到,武將女出身,那點血腥算什麽?她在盤算趁機攆一些不得用的奴才,二房奴才也太多,閑的沒事遲早生事。

原著中曾寫鳳姐因家用短缺想裁掉些奴才,王夫人不願意,說姑娘們身邊統共沒幾個像樣的丫頭,“盡是廟裏的小鬼”樣的小丫頭子。那是蓋大觀園並闔府一路奢糜享樂,以及因賢德妃娘娘而被太監不斷索賄的後果。這裏的榮府頗豐足,遠沒到打腫臉充胖子的地步,對下人質素她自然有更高要求。

“不得用的奴才”除沒能耐的,多為懶奴。懶奴能懶,多半有得用的家人或親戚,攆起來不易。打“放良”旗號沒用,放良意味著永遠不能入府謀差事,準會哭爹叫媽。

思來想去沒好法子,她不得不痛下決心:除非她們的家人有實在得用不能走的,否則一並放良!大不了出筆銀子給他們安家,不都說長痛不如短痛?

因她咬牙出血,後來二房冗員總算走的風平浪靜。

她的好兒子假石頭倒是睡的沈實——喝了一大碗助睡安神茶,以求一夢不發。

別看這些年他吆五喝六好似黑澀會頭子,將人活活打死不曾有過,還那麽多,頭回令他領教了什麽叫兇神惡煞。他不同情被打死的下仆,不是他們死,就是主子死,自然死道友不死貧道。由此想想龍椅上的那位,一眾勳貴後代不就似榮府的下仆?皇帝老兒收拾起來必定不會手軟,因而所以榮府肅正家風勢在必行!

怡心堂中,黛玉和惜春抱一塊發抖、飲泣。

賈母想將她倆調~教出來,自是要讓她們見識今晚這一幕。在正廳看不到院中行刑,又怕兩個姑娘在下仆面前失了威儀,便命她們呆在廳邊茶水閣中。

惜春當場嚇癱,怕她失聲尖叫,賈母剛派到她身邊的大丫頭翡翠死捂住她的嘴(秋紋不是賈母調~教的,能不能經得起事賈母沒數,沒讓來),爾後惜春痛快地暈過去。

黛玉死咬手絹壓驚聲,強撐著沒倒——兩年後就要嫁進忠敬郡王府做世子夫人,那時誰管你撐不撐得住?

堅強地撐到幕落,見惜春仍暈著,她無比鎮定地吩咐:“紫鵑,拿冷茶潑醒她。”

茶潑臉會弄濕衣衫,翡翠說:“不用。”爾後麻溜禦了惜春的下巴,指卡人中。

惜春蘇醒,茫然四顧。紫鵑道:“四姑娘勿驚勿叫,翡翠姐姐這就給你上好下巴。”

黛玉覺得不認識兩婢了,素日嬌怯怯如副小姐,這會竟似經老了打殺人的事,莫非在榮府打殺下仆是家常便飯?自己以前活似聾子瞎子!

因為對丫頭子心生恐懼,黛玉拖惜春去自己住處。

惜春腮幫痛眼發黑,外兼怕了活活悶暈她的翡翠,也不想由翡翠伴(押解?)她回藕香榭。兩人給賈母磕過頭後,互相攙扶著至怡心堂。

進了寢房,兩人總算敢發~洩驚恐,卻不敢大聲哭,怕將丫頭奶娘引來服侍:小姐的寢房沒有杠,下人不用推門就能隨時入內。

這般隱忍,不一會門外仍響起王奶娘關切的詢問。黛玉尤可,帶大自己的奶娘,心理上沒有接受障礙。惜春卻不期想起寶二哥名言“下人,就是監視你的人”。

孤拐丫憤憤,一舉認為“高門大戶的小姐不及尋常人家的姑娘”。她想自己有錢有才有手有腳,要許多下人跟後頭做什麽?便要,也只要似秋紋這種和自己合得來的,不要似翡翠那種敢對主子動手的。偏翡翠是老太太給的,不能不要!

郁氣、受驚,第二天惜春爬不起來了。黛玉也有些頭重腳輕,貌似“偶感風寒”。話說她強撐的時間比惜春久許多,若非底子不差,沒準大病一場。

小病也得靜養,湘雲頂了惜春的位巡察榮禧堂及後頭空置院落。小觀莊、萱草院由巧姐兒領街巡察、好吧,小姑娘擔不了綱,實則是奶娘紫綃領著丫環婆子巡察,紫綃雖嘴笨,做事細致,又有賈母派的靛兒等伶俐丫頭幫襯,倒也穩妥。

轉過一天,“榮府老太君漏夜怒殺罪奴”傳遍京城:三四十具屍身發埋城外亂墳崗,屍疊屍的板車穿城而過,車上高豎“大不敬”罪牌;二十多家下仆押至京城最大的牙行發賣,罪名“欺辱幼主”。

文武百官沒怎麽關心“大不敬”,奴仆有什麽資格犯“大不敬”罪?八成栽的罪名,誰讓這些作反的奴才欺辱幼主,合當打殺了!

主子們最痛恨的就是“欺辱幼主”,幼主被欺辱太常見,從呀呀學語說不清話的孩兒,到十來歲為面子不敢吱聲的姑娘小爺,遭下人陰算的比比皆是。家主們誰都能想起幾件小時候被欺辱之事,故此叫好聲一片。

不和諧的聲音也有,主要是嘲笑赦、政兩位老爺,就算一病一傷,你們就在府中,竟發生奴大欺主之事,還要靠年將八旬的老母親出面治奴!

哦,大房的兒女不在府中?難怪赦老爺安睡“病榻”,那兩兄弟打小就不對眼。政公那人十分端方、克己覆禮,奴仆拿捏他太容易了。據聞他升山東糧差那會,在自家被撞倒跌斷腿,說是他家三小子撞的,那孩子也就十一二,自述被誰狠推了一把,不期將父親撞倒。你說這下黑手的會是誰呢?

閑言者們哄笑,雖說他們各自的家仆未必老實,不妨礙看別人家笑話的興致,進爾上升到“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”的高度,說政公連“齊家”都做不到,兒女被奴欺,幸虧他沒能去山東赴任,不然……

“不然”是二皇子已掀翻山東官場,雖說落馬的都是蝦兵蟹將,但“糧差”也就是個五品小官,如果是政公去,他壓得住?怕是骨頭都被啃光了,怪道人說“傻人有傻福”。

政老爺尤在府中養傷,聽不到閑言。寶玉倒是知道,薛蟠等做生意不免出沒茶樓酒肆,又或往官宦人家套交情,免不了聽聞,憤憤不平跑他跟前說嘴。

寶玉沒當個事,區區閑言碎語傷不了筋動不了骨,事實上還是他所希望的閑言,但願傳入今上耳中,不再給假爸爸難以勝任的差事。

假石頭正事多多,府試的六位回來了,全數病倒,包括柳湘蓮。所幸不是大病,躺了兩天便緩過勁,回到學堂已有勁報怨不休。

柳童鞋第一次領教府試考場,可憐臉色尤蒼黃,宣布再沒第二回!縣試天氣冷還好,府試考場活似人間地獄,前後左右拉屎拉尿,蟻蠅嗡嗡,腌臜異味能把人活活熏死!

秦鐘賈芹更是叫苦連天,早在考了一場下來就不想再去:已經考壞,肯定中不了嘛。

他們年紀小,不是年已十八的柳教習,單舉人嚴厲地恐嚇威逼了一通,說柳教習還堅持把這次府試考完呢,你們敢不考?芹哥兒,你老子娘非打扁你!鐘哥兒,沒老子娘管是吧?見過珍大爺打你姐夫麽?沒見過改天領你見識一下。乖乖去,權當練場。

賈蘭、賈菌經過兩次倒還好,奈何賈菌倒了血黴:一學子忽地發瘋,胡叫亂吼舉著飽沾墨汁的毛筆邊跑邊甩,賈菌的卷面被汙,再做沒做完。這恰是最後一場。菌童鞋受不了打擊一下場就癱了。話說他的功底和賈蘭不分上下,未必不能憑硬功夫過。

賈蘭的位置比賈菌更靠近瘋了的學子,但他開了金手指早早做完,因受不了考場的大好氣味提前交卷走了。賈菌也做完了,他為了不再寫錯不該錯的字,全神貫註正檢查,聞吼叫打了個楞,墨汁甩到卷面上才知出了什麽事。

說起來科舉考場學子發瘋尋常事,哪回沒人被拖出考場?不知這場府試的巡考官們哪條線搭錯,竟齊齊發傻,導致遭殃者眾,最後瘋學子是被柳湘蓮一個手刀劈昏的!

引泉向來沈默寡言,眾人向假石頭哇哇倒苦水時僅微笑點頭,以示附和。寶玉估他考的不錯,命他再歇一天就將卷子默出來。

閑言不述。幫手們返回學堂,寶玉輕松不少。陪賈蘭見過親長,謝過單舉人鮑太醫,打賞過陪考的張若錦等仆眾,他有時間帶著文章去拜見座師和師兄了。

話說由賈琮送誥命們入宮哭靈,而不是年長一歲的寶玉,為的不是讓寶玉幫管家,是讓他安心讀書:太妃也是妃,妃薨,按祖制不能驚擾士子,寶玉有秀才功名。

呂座師、張駙馬修養高,一句沒問假石頭榮府漏夜殺奴之事,只將“樂殊貴踐,禮別尊卑”作題,命他寫十篇文,半個月後呈上。前回寶玉來,也是布置極容易的文題,讓他回家作文。蓋因呂、張都見過政老爺,知其“端方”到何等驚人程度,赦老爺又抱病,賈同知也不在府中,一個家怎能缺能擔事的男丁?

寶玉十分感念,再次認為古代之師比21世紀的老師強,不怪師之地位越往後越下降,統統是流水錢生產出來的。進爾他認為古代制度談不上比現代落後,任何制度都是人創,特征是附合這一時代的條件。工業革命後,科技越來越發達,國家也就越來越易於掌控個體的人,於是“眾生平等”表面上漸成,實質淪為科技的奴隸,個體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,生存環境飛快向著不適人居發展,不知幾時末世降臨。

他覺得古代“人與自然的關系”比21世紀和諧許多,人類內部氏族式控制,依稀比科技時代冷冰冰的條文有人情味。至於“禮別尊卑”,人的肩膀上長著同樣的腦袋,別以為奴順從主子天經地義,“侍候過老主子的奴才比小主子體面”非榮府一家。還有“男尊女卑”,發你大頭夢呢,別人家不提,榮府主母們有一個算一個,沒誰真的把男人當天,拿捏住男人才是本事,似邢夫人那種拿捏不住的,連赦老爺的老娘賈母都看不起她。

牢騷打住。展眼到了誥命們送太上皇的小妾去皇陵,來去要十多天。原本王夫人想報病,老太太不許,因為邢夫人必定跟著報病,榮府就沒有一個人去送甄太妃娘娘。

為什麽老太太哭靈時不敢報病?就因邢夫人學習熱情高,涉及皇家,老太太和王夫人無論哪位有異動,她必定有樣學樣。和她說道理沒用,她才不管榮府如何。

邢夫人也是沒辦法,她不懂,賈母又看不起她,什麽都不教,她認為婆婆不管她死活,也就只能自己靈醒些有樣學樣。

在邢王兩夫人踏上送靈路的次日,老太太病倒了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 快瞧榮府,一窩廢物,被奴才踩腳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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